於生沒有說話,隻是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觀察著黑衣修士臉上戴著的古怪麵具。
這些突然冒出來的敵人臉上皆佩戴著怪異的麵具,麵具的模樣並不完全相同,但相似之處是表麵都有著坑坑窪窪的紋路,就仿佛是被燒蝕過的石塊一般,如同是對某種“映像”的刻意模仿,其顏色則有的深黑,有的暗紅,皆為令人不快的暗沉色調。
略微猶豫之後,於生伸手取下了對方的麵具。
麵具之下,是一張因憤怒與痛苦而扭曲著,但本身平平無奇的男子麵孔。
“你認識這玩意兒嗎?”於生起身,把麵具遞給旁邊的玄澈。
“不認得,”玄澈仔細觀察了一下那麵具的模樣,又重點檢查了一下它的材質, “……隻是普通的木料,也沒有什麽額外的功效,似乎就隻是用於遮掩真容,同時充當某種身份象征罷了。”
一邊說著,他又低下頭,仔細端詳了那被捆住的黑衣修士片刻。
“看著確實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異域中生成的實體之類??”
“……不是說這個異域的入口被你們的人堵著呢麽?”艾琳頓時瞪大了眼睛, “剛才還見著在外邊守門的那個誰……素雲來著?”
“素雲辦事,極少出差錯,”玄澈麵沉似水,“所以這些人的出現就更顯古怪。”
話音落下,他已經上前一步,眉頭緊皺地盯著那無名敵人。
“你們是何人?如何進得來這秘境?又是何人派你們來的?有何目的?”
玄澈一連數問,但那黑衣修士卻隻是悶哼一聲,便梗著脖子轉過臉去。
“想也知道,你問他肯定不說啊,”於生對這一幕簡直不能再熟悉,忍不住歎了口氣, “抓住的敵人總是得嘴硬一下。”
“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玄澈隨口說道,接著目光便轉向了艾琳, “你這些‘絲線’能放開些嗎?咱們需把這人送回去細細審問,但這些‘線’纏滿他全身……多少有些麻煩。”
“咋弄呢?我有點不敢放開這人,”艾琳也有點發愁, “我感覺他滿腦子自毀傾向,絲線稍微放開一點點他可能就要自殺了。”
“這倒無妨。”玄澈一聽擺了擺手,一邊說著一邊湊到那黑衣修士旁邊,從腰間解下藥葫蘆,搖晃兩下,原本空蕩蕩的葫蘆裏便傳來丹藥晃動的聲響,而後他便倒出兩粒淡紫色的丸藥,撬開那黑衣修士的嘴準備把藥喂進去。
“這啥?”於生見狀頓感好奇, “控製思維的?行屍走肉丹啊?”
“修士的心神哪有那麽好控製,尤其是這種死士的,有那效力的丸藥怕是在生效之前就已經把人的腦子燒壞了,”玄澈笑著搖了搖頭, “隻是些壓製靈力、封心鎖神的丹藥罷了,讓他乖乖昏睡過去的。”
那黑衣修士自然是抵死不從,看著藥到嘴邊便拚命掙紮起來,但玄澈何許人也?太虛星上第一醫道宗門的首席才俊,病人不配合吃藥對他而言連麻煩都稱不上,隻見他迅速抬起手指,指尖凝氣為鋒,而後淩空點下: “謹遵醫囑指!”
那黑衣人當場就把嘴張開了,任憑身體再怎麽掙紮都還是把藥咽了下去。
於生在旁邊看著實在沒忍住: “你這些招式名……”
“上次艾琳一番提醒,實在令在下受益匪淺,”玄澈一聽便笑了起來,看著很是高興, “我醫道護身拳腳雖比不過那些久經戰陣的專門功法,卻也是多少年的師門傳承,一招一式還是應該有個名字————當然現在我想到的這些名字也都是臨時所用,具體的,到時候還是應該細細稟明家師,聽他老人家的意見才是……”
於生: “……”
艾琳這時候表情也有點呆滯,她也就是沒有汗腺,要是有的話這時候冷汗應該也已經流到腳麵上了: “那什麽,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上次就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啊!”
玄澈一臉認真: “玩笑之言亦可發人深省!”
說話間,他見到那躺地上的黑衣修士還在掙紮,便又是一記“謹遵醫囑指”點下,接著又是幾粒丹藥強喂進去,一邊喂還一邊解釋: “此藥溫和不傷根本,不影響人的心智,用來控製活口再好不過,唯一缺點就是藥效……對付高手時著實是弱了點,不過無妨,我之前帶師弟師妹們製藥,剛好煉了一千餘粒??謹遵醫囑指!”
“謹遵醫囑指!”
“謹遵醫囑指!”
於生就眼睜睜看著玄澈前前後後給那黑衣修士喂了不知多少丹藥進去,後者一開始掙紮還極為激烈,但到後麵掙紮力度便微弱下來,也不知道是藥效散開了還是對命看開了,過了好一會,這黑衣人才終於不再掙紮,硬生生帶著不甘屈辱又憤恨的表情被懟了最後一口丹藥之後終於昏睡過去。
於生都看傻了,甚至一度認為這人是被撐死過去的。
玄澈好像也有點這方麵的擔憂,看那黑衣修士昏死過去之後他猶豫了一下,又從葫蘆裏倒了幾粒健胃消食丹出來,硬塞進了對方嘴裏,並以靈力助其煉化。
艾琳唯恐天下不亂,還在旁邊嗶嗶: “你剛才好歹給口水喝,他差點沒噎死。”
玄澈想想也是,又給那已經昏死過去的黑衣修士灌了半壺水進去————於生想攔都沒攔住。
艾琳終於收回了自己的蛛絲,那肚皮滾圓的黑衣修士躺在地上昏睡得如同一具屍體,雖然睡姿不怎麽安詳,但至少真的沒有了逃脫或自盡的風險,於生則看著這一幕,猶豫了一會還是沒忍住: “玄澈啊。”
“於先生請吩咐。”
“??你將來還是當個法醫吧。”
“……啊?”
沒有理會玄澈臉上疑惑的表情,於生隻是隨手拉開了一扇門。
門對麵赫然就是闕雲宮大殿中的光景————幾位修道之人正驚愕地看著這邊。
現在於生已經在闕雲宮中記錄了許多新的坐標,大門不必非要開在玄澈的煉丹爐裏了。
“你先把俘虜送過去吧,順便跟那邊說一下大概情況,”於生扭頭對玄澈說道, “然後回來,咱們再在這裏調查一下———異域的入口現在明明被封鎖著,這些人卻突然冒出來,這件事蹊蹺得很。”
“哦,好。”
玄澈立刻應了一聲,伸手往那黑衣修士的方向一揮,令後者淩空浮起,他便帶著這俘虜直接穿過大門,回到闕雲宮中,去找元靈真人匯報去了。
於生守在大門旁邊耐心等候,沒過一會,玄澈便又回來了。
“師父吃了一驚, ”他一過來就飛快說道,“這是第一次有人在這異域中行動時遇襲,而且還是遭遇了別的修行者———他已經把那黑衣人收至監牢,接下來要親自審問,又讓我回來仔細查探,一切聽先生安排。”
於生點點頭,隨手關閉大門,便走向了其他那些倒在黃沙中的黑衣屍體。
“我已經檢查過這些人身上,”玄澈見狀在一旁說道, “他們謹慎得很,這些人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能證明身份的物件,就連法寶、兵器也都明顯是私下煉製,或者仔細抹去了標記。”
“我知道,這幫人敢潛伏到異域裏襲殺千峰靈山的人,肯定得有這個職業素養,”於生擺擺手,“不過我要找的不是他們身上的信物。”
玄澈一怔: “……那是?”
“我要找的是他們死後的供詞,”於生回過頭,微微一笑, “畢竟咱們就抓到一個活口,萬一從那家夥身上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情報呢———我得趁
這的屍體還新鮮,先審審他們。”
話音落下,他已經彎下腰去,伸手觸碰在一片血跡上。
所有色彩在他眼前退去,代表死後世界的黑白灰色調瞬間降臨,沙漠中的一切都安靜下來,遠方的地平線上也隨之升起一層朦朧霧靄,而最近的玄澈等人的身影也隨之在黑白世界中凝滯。
於生對此場景早已很熟悉,他拍了拍手,便準備把眼前的死者喚醒,然而就在此時,附近傳來的輕微聲響卻突然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眼角的餘光中,有一個散發微光的身影動了一下。
於生抬起頭,看到身穿明亮鎧甲、留著如瀑般金發、手執聖劍的少女正好奇地環視周圍,似乎對環境的變化頗為驚奇。
她所站的位置,正是人工聖女露娜剛才站著的地方。
於生怔了一下,然而這短暫的驚愕很快退去。
聯想到自己此前“看”到的景象,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露娜,”他對有些茫然的女騎士說道, “我在這。”
金發少女終於從恍惚中驚醒,看到了現場除自己之外唯一一個身上有著色彩而且還能活動的身影,於是立刻便走了過來: “於生!這裏是……怎麽了?”
“啊,現在你說話清楚多了,”於生聽到對方清晰流利的話語,頓時挑了挑眉毛,而後便微笑起來, “這裏是死亡另一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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